接下里来的时间里,江畋在广府上城内里的龙池宫中,几乎是大宴不断、小宴不绝;巧立名目一波波的赏赐和馈赠,还有来自公室臣属、诸侯藩家的礼物;几乎堆满了镜台宫,乃至是清游苑的大小仓房。
甚至连新抵达不久的静海、平海两家公室,也没有例外。来自域外的珍奇玩意、稀罕古物,一车车的送进镜台宫内。而这种热油鲜花般盛况,最终在即将举行的宗家大祭前两天,达到了某种盛极的顶点。
在一次仅有嗣君梁师磐,及其四子三女作陪的宫中家宴之后,江畋被引到了龙池宫后苑的最高处,一座人工堆砌的百米假山顶端。在这里矗立着一座,用硕大鲸骨建造而成的白色楼阁,也被称为天一阁。
据说前身乃是穿越者前辈梁公,在京中宅邸所专门建造的私人静修之所。后来诸子分家封镇各方之后,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建筑,在一门三家的宫苑中,也被专门复制和延续了下来,就连东海也有一座。
里面专门存放了,来自先祖梁公的私人物件。因此,虽然各家的天一阁,形制不尽相同;却代表了某种核心象征。除了当代的公室主和嗣君之外,也只有最为亲近和信赖之人;才有机会被特许踏入其中。
而在这座天一阁里,除了一些精心封存的器物用具、把玩物件之外;同样保存着好些,梁公当年留下的手稿、绘图。比如一些只有后世人,才能略微看明白的思维导图和潦草至极的涂鸦、梗图、火星语。
然而,在这座仅有两层半高的天一阁顶端,却被放置了好几架精工打造,活动式的大号咫尺镜/双筒望远镜;足以居高临下的俯瞰和观望到,偌大的后廷花苑的大部分区域。然而,江畋这一看就停住了。
因为,他看见了宗家大祭之前,正在排演祭礼献舞的场景。至少上千名的青春靓丽,或是纯真可人,或是娇柔秀妍的少女,穿着各式东方幻想乡风格的服饰;还有人戴上兔耳尖角,在指导下的翩翩起舞。
其中在源自威风堂堂、千本樱之类的古早旋律伴奏下,宽衣睡帽与长裙齐飞扬,洋装、旗袍、巫女服共庭院一色。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这玩意了,当时江畋还是不免感叹,那位穿越者前辈的恶意趣味。
当然了,作为南海公室家大业大、横镇南海的底蕴,这些为祭礼献舞的小女子数量;至少是东海公室的好几倍。而且同样的家门显赫、富贵遮奢,不是出自公室一族的各支贵女,就是戚里、重臣的闺媛。
但此时此刻,无论如何的身家娇贵,或是富养优遇的背景,她们都是指导祭礼的女官,一板一眼引领的节奏下,不停的举手投足、摇曳生姿,累的香汗淋漓的大普罗众一员。这就是身为公室所属的礼仪。
“苓郎,且觉的任何?”作为天一阁内唯一的陪同,一身紫菱锦地的宽松常服,显得和煦可亲的南海嗣君梁师磐,毫无见外的主动介绍道:“此乃孤私下里,少有的消遣了。公室中的适龄闺媛皆在此间。”
随着江畋的笑而不语,流露出些许的欣赏和赞叹,却毫无波澜和触动的眼神;他微微摇头,又示意江畋转到阁顶的另一侧。而在这边,却呈现出另一番的风景;那是星宿池畔正举办大型宫中游宴的现场。
以召开和主持游宴的,嗣妃小韦氏的仪仗为中心,帷帐和布幛重重之间,汇聚了数以千计的宫中女眷、命妇、女官所属。她们或是拨琴弄笙、或是对弈博戏,或是丹青描绘;或是投壶射团,游戏帐幕间。
或是淑丽浓艳、或是轻姿容发、或是典美优然、或是冷霜含情、或是妍柔端方、或是舒容婉丽、或是姝色绝艳、或是曼妙生姿、软糯娇甜……几乎可以满足了,对这个世间所有美好年华,的后宫类型需求。
当然了,这些游宴作乐中的女性,都是正当娇娆的风华之年;几乎没有什么年纪稍大,或是长相平常之辈。梁师磐再度开口道:“公室的海陆八道,三百臣藩,历代进献和选送的秀媛、命妇尽皆在此。”
“除此之外,还有主父的宫闱之选,昔日大妃的右宫陪侍,孤的左宫选侍,所有尚未生养过的适龄人等,亦在其间……”说到这里,梁师磐不免顿了顿道:“其中不乏姐妹、姑侄、姨表之亲,或其他亲缘。”
“倘若,苓郎有看上眼的,尽管点名带走好了;无论是一双也罢,成群也好,都百无禁忌。若是苓郎想要长久侍奉,那就改名换籍带回夷州;若是想要浅唱即止,却也无妨,公室自然会替你就地供养。”
“南海大兄,何须如此?”一直保持沉默的江畋,这才意有所指的开声道:“却不知,您又所求何为呢?”听到这句话的梁师磐,却是如释重负的叹声道:“孤承蒙襄助良多,仍厚颜向苓郎求取一个承诺。”
“南海大兄,且说说看。”江畋微微挑起眉头,淡然无波道:梁师磐再度叹了一口气道:“委实别无他求,只想请苓郎看在当下些许情面上,万一日后孤有所不测或是局势有变,保全身后的血脉不断绝。”
“南海大兄,何至于如此悲观?您不是已经掌握了,广府内外的局面,当下亦是平定了海南本领逆乱。”江畋闻言,却是再度皱眉道:“难道是在其他地方,又发生了什么,我所不晓得的变数和意外么?”
“若是如此是非,那也就罢了,只要公室威仪尚存,以多年治理的根基和底蕴,总到是有所平复、招抚和剿灭之日。”梁师磐顿然摇摇头,叹气不断道:“哪怕是朝堂中枢有所异论,不愿颁下追认敕书。”
“乃至是,京中的大本家,对于广府的变化,主动进行干预和问责,孤都还有相应的余地,进行周旋和权衡;最多让孤及后世子孙,背上一些骂名和非议,也不至于断绝公室传续,但若孤自身不免有恙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