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闻山这才回神,看见马车角落放着那把翠竹油纸伞,踏板上叠着廖春成的大氅。
“我去还给徐姑娘——”
傅闻山沉默片刻,“不必,物归原主吧。待会儿顺路我亲自把东西还给廖家公子。”
静姝和一旁的石头面面相觑——
从甜水巷到傅府,根本不经过云记绸缎庄,
这哪里是“顺路”?
分明要绕一大圈!
两人心里疑惑,却不敢多问,只能应下。
马车缓缓驶动,车轮碾过积雪,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,像傅闻山此刻莫名烦躁的心绪。
沈家的人早已将公堂之事始末告知沈维桢。
天寒地冻的深夜,屋内地龙烧得正旺,沈维桢裹着厚实的锦袍,手里揣着汤婆子,斜倚在贵妃榻上,青丝散落肩头,模样慵懒却难掩俊朗。
直到听闻何大人的判决,他才缓缓睁开眼,低声自语:“终究是关心则乱,竟忘了尺素楼如今为公主做事,打狗还得看主人。何大人那般圆滑,怎会在这节骨眼上与尺素楼置气?”
先前他一时心急,擅自去求了公主殿下,反倒把自己的婚事搭了进去。
一旁的仆人还在惋惜那道人情没派上用场,沈维桢却摇头:“用不上也好,省得徐青玉知道了又要费心还我人情,倒显得我挟恩图报。”
仆人是他的心腹,闻言不禁感慨:“可公子您已经答应公主殿下的婚事……”
沈维桢望向窗外皑皑风雪,天地一片苍茫,他自嘲地笑了笑:“也不知哪个倒霉鬼,要被我沈维桢拖下水。”
与此同时,傅闻山正罕见地失眠。
他仰面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徐青玉那抹略带嘲讽的笑——
她在笑什么?
又在气什么?
挨到下半夜,他索性坐起身,于黑暗中裹上外袍。
守在门口值夜的崔韧闻声醒来,进屋点亮油灯递过去,疑惑道:“公子睡不着?”
傅闻山盘腿坐在床上,背脊挺直如松——
自幼在军营长大的习惯,早已刻进骨子里。
他抬眼看向崔韧:“去把阿明叫来,让他再讲一遍今日案子的始末。”
崔韧应下,心里却直嘀咕:公子已经听阿明讲过两遍,难道这案子有什么诡异之处?
傅闻山的房间亮着灯火,徐青玉那边也同样灯火未熄。
她做了个噩梦,梦见自己一无所有、跌落深渊,往日和善的伙伴都弃她而去,她像今日的吴氏一样沦为任人丢弃的棋子。
徐青玉猛地惊醒,额头上满是冷汗。
同屋的秋意连忙点亮灯火,拿帕子帮她擦汗,担忧地问:“表姐,你做噩梦了?”
秋意心思细,早察觉徐青玉今日不对劲,可转念一想,表姐手段狠辣、做事果决,不该被吴氏的事吓到。
果然,徐青玉摇了摇头,“孙绣娘呢?她如何了?”
“孙绣娘哭了一阵,后来就把心思放回绣品上了。”秋意压低声音,“表姐,咱私下说,吴氏对孙绣娘本就不好,说句大逆不道的话,她婆母进去了,对孙绣娘反倒是件好事。孙绣娘不是一直想接济自家妹子吗?如今吴氏进去了,孙绣娘以后想做什么不行?”
徐青玉眉头微蹙:“这话以后别说了。”
秋意连忙点头:“我也就跟表姐说道说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