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你们也知道被刺杀之人与我不对付,此时你们就要思量,谁会派出刺客去干这种事。
是我,还是其他的人?
刺客刺杀之后,会有什么样的后果,派出刺客的人背后有什么目的,谁会在这件事中受益。
想明白这些,再决定救与不救。
将来,你们都要入朝为将,眼光不要局限于眼前。”
利哥儿与柴阳帆懵了:
“姐夫,当时情况紧急,我们哪想得到那么多。”
姜远却是笑了:“你说的也对,当时那种情况下,的确来不及多想。
我此次罚你们的目的,只是想告诉你们,以后看待问题,不要一味的非黑即白,要从全局去看。”
利哥儿额头冒冷汗:“如果是这般,那我们岂不是救错了!
您与被刺杀之人不对付,而刺客又不是您派出去的,我们救了那刺客,说不得会被动入局,被幕后之人渔翁得利?”
姜远赞赏的看着利哥儿:
“你们能想到这一步,证明你们用心去想了。
人,你们救了也便救了,这个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,我自有主张,你们无需担心。
往后要辩明局势,方可行事。
行侠仗义,少年可为,你俩的侠义之心不可否认。
但以后要救人,哪怕情况紧急,事后也要弄明白自己所救之人的来历,即便被人利用,也能快速想出对策。
他日再遇上这种事,你们就有了经验了,那时你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判断出什么人该救,什么人不该救了。”
利哥儿与柴阳帆起身躬身行礼:
“谨遵教诲!”
姜远挥挥手:“去书院杜先生处领罚,随后来砖厂干活。”
利哥儿与柴阳帆再无抗拒,作了揖,匆匆往书院而去。
到得书院,二人先去杜恒祥处禀明情况。
杜恒祥听说利哥儿与柴阳帆在淮州所作所为,心里其实很赞同徒弟干的那些事。
杜恒祥毕竟是出身江湖,又是山南东道前武林盟主,江湖气自然极强,觉得徒弟干的这事没毛病。
利哥儿与柴阳帆并非犯了弃义、欺善、背信之事,只是行事欠周全,认为责骂都重了。
如果利哥儿什么都不做,杜恒祥反而会收拾他。
所谓,侠不可无胆,更不可无行。
但书院有书院的规矩,杜恒祥装模装样的训斥了几句,而后又道:
“徒儿,你去淮州这么久,你师娘很是挂念于你,你与柴哥儿晚上去为师家中吃个饭。”
利哥儿何等的机灵,听得这话喜上眉梢,他本以为姜远没打他,师父这里也定然过不了关。
谁曾想,师傅根本没有责骂他的意思。
相反还有点赞许的意思。
“徒儿也极是想念师父与师娘,徒儿与柴哥儿,晚上定然陪师父喝几杯。”
不得不说,利哥儿性子跳脱,不仅只是与他曾流落为水匪有关。
也深受杜恒祥的影响。
杜恒祥往日里教的不仅是武功,还有侠气。
而姜远教的又不同,教的全是谋略。
侠气与谋略其实并不冲突,但既要有侠气,又要有谋略,却不是谁都能同时做到的。
利哥儿还在成长中,姜远与杜恒祥都还有大把时间教他。
所以,姜远对利哥儿的所为,罚的不重,以引导为主。
杜恒祥则是默许的态度。
随后利哥儿又去谢宏渊处销实习,却是被谢宏渊骂了好一顿。
随后亲自写了通告,销了二人的实习成绩,让他二人自己去食堂门口张贴。
此事引起的震动同样不小,倒并不是因为利哥儿与柴阳帆的成绩被废。
而是因为,格物书院真的一视同仁,侯爷的外弟犯了错,一样也跑不了。
这杀鸡儆猴的效果,不要太好。
利哥儿与柴阳帆脸皮虽厚,也架不住其他同窗指指点点。
但随即又一想,将来是入朝当武将,又不是当文官,若连这点罚都受不了,将来何以领兵。
二人便又坦然起来,挺了胸膛出了书院,往砖厂寻姜远去了。
接下来数天,利哥儿与柴阳帆跟着姜远,与几十个学子没日没夜的在砖厂里守着。
要制活字陶瓷,比烧制一般的瓷器难上许多,但好在烧瓷的匠人经验丰富。
状元溪的河岸边就有胶泥,壮元山上也有高岭土,烧瓷匠人取来两种土,按比例混合好后,制成两种规格的泥模。
学子们则在阴干的泥模上反刻阳字,在软泥上刻字并不难,而写字则是他们的拿手活,干起来飞快。
学子们一边在泥模上刻字,一边闲聊,姜远也不多管他们,反倒比在书院中念书时更轻松。
他们从时政聊到北突、党西的局势,甚至万里之外的拜占帝国,西域来的美女。
说到兴头上,又有不同意见时,争得面红耳赤,谁也不让着谁,热烈非常。
但他们要干的活却是一点没落下,上千个常用字,被一一刻了出来,一刻就是数套。
烧瓷并不顺利,第一炉陶字,千余个字进炉,得到的成品,可用的不过百。
姜远与烧瓷匠人反复调整高岭土与胶泥的比例后,终于在第五炉,烧出了想要的东西。
姜远拉着上千个陶瓷字模,迫不及待的赶回书院试印。
当用活字字模,印出第一份考试用的试卷时,震动整个格物书院。
所有的大儒都赶了过来,连鸿帝看过姜远用活字,印刷出不同的文章时,都震惊得合不拢嘴。
相比于雕版印刷,活字模型可以随意组合,反复使用。
有了这东西,书籍就不会完全依靠雕版与手抄,效率提高百倍,而成本却直线下降。
书,将不再是奢侈之物。
此时那些不愿留下烧瓷的学子,此时才意识到,自己错过了什么。
错过了奇迹从自己的手上诞生,错过了青史留名的机会,不由得懊悔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