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和伤感。
囡囡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,递给豆豆,然后转过头,看着胡步云,语气凉凉的,带着明显的嗔怪:“爸,您这官越当越大,身边人的风险系数也越来越高了啊。刘盛伯伯就因为你遇难了,这又差点把豆豆折进去。下次是不是该轮到静宜阿姨和我了?您这‘带煞’的体质,赶紧去找个大师给破破吧。”
囡囡的话像小刀子一样,又快又准,专戳胡步云的肺管子。很明显,她的不满,是因为豆豆的受伤。胡步云心里五味杂陈,真是女大不中留,自己这个父亲在她心里,居然没有豆豆重要。
胡步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这也不能怪囡囡。从小跟着程璐长大,虽然后来和胡步云相认了,但毕竟父女俩相处的日子很少,感情不像一般父女那么深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“囡囡!怎么说话呢!”程文硕脸一沉,但在关文慧和病床上的豆豆面前,他的呵斥显得有点底气不足。这丫头,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,虽然跟他这个表舅亲,但他从没在这个侄女面前说过重话。
“我说错了吗?”囡囡把水果刀往盘子里一放,发出清脆的响声,引得豆豆都忍不住侧目看她。“豆豆哥哥要不是为了护着老胡,能躺这儿?我就奇了怪了,一个省委副书记,考察党建工作能考察到枪林弹雨里去?老胡,你这工作范围是不是也太宽泛了点?跟你沾上边,就没个安生日子!”
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,程文硕干咳了一声,又反过来替囡囡打圆场:“胡书记,孩子也是担心你嘛。你看豆豆也没大事了,要不让文慧嫂子和囡囡在这看着,我们去医生那儿再详细了解下病情?”他试图把胡步云从这尴尬的家庭审判中解救出来。
胡步云点点头,顺着台阶下,又安慰了豆豆几句,嘱咐他安心养伤,有什么需要直接说,这才和程文硕、院长一起退出了病房。
一出门,程文硕就压低声音:“这小祖宗,嘴还是那么厉害,一点面子不给你留啊。”
胡步云揉着眉心,一脸疲惫:“我知道,他表面上是替豆豆鸣不平,实际上也是担心我。囡囡和豆豆兄妹感情很深,这次豆豆又是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,囡囡心里又急又气,说话自然冲。”
两人去找主治医生再次详细了解了情况,确认豆豆确实没有大碍,只需静养和后续康复,胡步云的心才真正放回肚子里。
等他们再返回病房时,关文慧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,正和囡囡一起给豆豆喂水。见胡步云进来,关文慧站起身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:“胡书记,工作忙你就先去忙吧,豆豆这里有我和囡囡呢。你刚回来,省里肯定一堆事。”
胡步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关文慧越是这么通情达理,他越是愧疚。
囡囡却突然开口:“老胡,您先别走,我有点事跟您说。”说着,不由分说地把胡步云拉到了病房外的走廊尽头。
“什么事,神神秘秘的?”胡步云看着女儿,心里预感不妙。
囡囡抱着胳膊,靠在墙上,歪着头看他,脸上没了刚才的尖锐,反而带着点狡黠:“老胡,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?”
“交易?你跟你爸做什么交易?”胡步云失笑,心里却警觉起来,这丫头鬼主意多得很。
“你看啊,”囡囡掰着手指头,开始算账,“第一,豆豆哥哥这次可是救了你的命,对吧?于公,他是你的救命恩人;于私,他是你干儿子,是刘盛伯伯唯一的血脉。这份情,大过天了吧?你胡大书记欠了老刘家两条命了。”
胡步云脸色一僵,“别第一第二了,直接说想说的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你先听我说完,”囡囡打断他,继续掰手指,“第二,豆豆刚刚受伤这事,虽然保密,但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泄露消息,别人知道了,会不会觉得您胡书记是个……嗯,怎么说呢,容易招惹危险的人物?这对您的风评和后续发展,恐怕多少有点影响吧?毕竟,稳重是第一位的。”
胡步云皱起眉,这点他确实想过。官场上,稳字当头。一个屡次卷入极端危险事件的领导,即使每次都化险为夷,也难免会让上面的人心里犯嘀咕:是他胡步云运气太好,还是他本身就是个麻烦源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