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云雀靠在母亲怀里,泪水无声地流淌,浸湿了房兰英的衣襟。她缓了缓气力,声音依旧虚弱:
“是婆婆……是李康……” 杜云雀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难以启齿的屈辱和一种更深的、被忽视的痛楚,“是他们……三天两头往那边跑。每次从那边回来,婆婆就在我耳边念叨,说玉珍如何会持家,如何有见识,说话做事都比旁人强……李康……”
她哽住了,呼吸变得急促,后面的话像是卡在喉咙里,“他有时会带着那边给的一些东西回来,有时会恍惚地坐在那里,然后莫名其妙地叹口气,说‘玉珍表妹如今,真是不容易,一个人……’”
她闭上眼,泪水流得更凶,仿佛那些话语和细微的动作,比直接的打骂更让她痛苦百倍。
“他们就当着我的面,说这些……看我的眼神,好像我哪里都不对,哪里都碍事。我坐在自己屋里,都能听见婆婆在院里夸赞那边收拾得如何清爽,埋怨我这里杂乱……我看着碗里的饭,就想起婆婆说人家玉珍胃口小,吃得精致……我……我一口也咽不下去……”
“那王玉珍……她回来后,我就远远见过她一次。穿着细布的衣裳,收拾得干净利落,脸上也光洁,瞧着……瞧着比实际年纪还小很多。” 她的话语里没有嫉妒,只有一种深深的、对自身境况的无力感,“她没生养过,身段也还是姑娘时的样子……”
杜云雀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一种让人心酸的自嘲:“娘,您还记得我从前什么样吗?村里人都说我像只小雀儿,叽叽喳喳,笑声能掀翻屋顶……可现在,我自己都嫌自己……脸色蜡黄,头发干枯,因为生了两个孩子,腰身也粗了,手上全是茧子和裂口……跟他口中那个‘精致利落’的表妹比,我就像……就像角落里的土疙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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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的自信明媚,在日复一日的贬低和比较中,早已消磨殆尽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自卑。
“我这样……我这样的性子,哪里忍得住?” 杜云雀的眼泪又涌了上来,带着屈辱和不甘,“我闹过,哭过,质问过李康,也跟婆婆顶过嘴……可结果呢?”
她深吸一口气,“李康开始不理我。他收拾了东西,搬到了西厢房去住。在家里,他跟婆婆有说有笑,对两个孩子也和颜悦色,甚至对来串门的邻居都能客客气气……可只要一看到我,那脸立刻就沉了下来,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,一句话都没有。”
这种刻意的、全方位的冷落,比争吵更令人窒息。
“昨夜里……我睡不着,在院里站着,就听见他们娘俩在正房里说话,窗户纸透着光……我听见婆婆说,‘不要再拖了……’ 又听见李康说,‘……云雀毕竟生了两个孩子,休了也不好,不如……就想个法子,平妻……总不能委屈了玉珍……’”
“我……我当时脑子里‘嗡’的一声,什么也顾不上了!我冲了进去!” 她眼中闪过一丝当时不顾一切的疯狂,“我扑上去打他,骂他没良心!我为他生儿育女,操持这个家,到头来竟要跟别人平分丈夫?!”
“可李康……” 杜云雀的声音带着一种心死的冰凉,“他就那么站着,面色冷得像块石头,他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我,力气那么大……我摔在地上,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神里全是厌烦。
他说:‘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!整日就知道疑神疑鬼,胡搅蛮缠!我说了不要你吗?你毕竟给李家生了两个孩子,安分守己,总有你一口饭吃。你闹什么?!’”
“平妻……他竟说要弄个平妻……” 杜云雀喃喃着,仿佛直到此刻仍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,“在他眼里,我多年的付出,竟只值‘一口饭吃’……和另一个女人平分我的相公,竟成了我该感恩戴德的‘大度’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瘫软在母亲怀里,只剩下无声的流泪。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,更是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后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