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来时,周正的手机响了,是父亲周秉国的秘书打来的。
“周市长,老爷子让我问下林州的事进展。”秘书的声音很稳,“他说,按规矩来,别顾虑其他。”
周正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。刘委员和父亲是老同事,当年一起在基层待过。但规矩就是规矩,不能因为这层关系破例。
“告诉老爷子,都按程序走。”周正说,“有新进展,我直接向他汇报。”
挂了电话,秦筝发来条信息:“刘委员的儿子在国外留学,账户里有笔钱,来源不明。我把银行流水发你了。”
周正点开附件,看见一串数字,最后一笔是上个月的,正好和张茂才贸易公司被扣的货值对上。他把手机递给赵伟,赵伟看了,让干事立刻联系省银监局。
“周副市长,你这信息渠道挺广啊。”赵伟笑着说,眼里带着欣赏。
周正没解释,只是说:“都是工作需要。”
下午去看守所的路上,周正接到李书记的电话,说刘委员来了林州,正在市政府等着,想和省纪委的同志见个面。
“让他等着。”赵伟在旁边听见了,接过电话,“我是赵伟,刘委员要是没事,可以先回省里。等我们查完了,自然会向省政协通报。”
挂了电话,赵伟对周正说:“这关,你得挺住。刘委员在省里人脉广,怕是会给你使绊子。”
周正看着窗外,矿区的烟囱正在冒烟,黑灰色的烟柱在蓝天下格外刺眼。
“我来林州,不是来交朋友的。”他说,“是来解决问题的。”
提审室里,王建军坐在轮椅上,看见周正就想站起来,被拦住了。他说塌方那天,确实有五个人没出来,矿上给了每家二十万封口费,他因为腿断了,钱不够,才敢说出去。
“张茂才说,他上面有人,告到哪都没用。”王建军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周副市长,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。”
周正把纸巾递给他,没说话。旁边的干事在记录,赵伟看着王建军,问他有没有看到矿上往外运矿渣。
“有!”王建军激动起来,“每个月都有半夜运的,用帆布盖着,看着挺沉。有次我偷偷掀开看,是黑色的,亮晶晶的。”
出来时,天已经黑了。赵伟让干事把材料整理好,连夜发回省里,他则留在林州,准备第二天去邻省查张茂才的贸易公司。
“周副市长,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?”赵伟问。
“我得留下处理后续。”周正看着远处的矿区,灯火零星,“工人的工资得发,停产的矿得封存,还有那些家属,得安排好。”
赵伟点点头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陆书记没看错人。等这事了了,你回省里,我请你喝酒。”
送赵伟回招待所后,周正没回去,而是让司机往矿区开。他想再去看看,那些在黑暗里作业的矿工,是不是真的能等来光明。
车到矿区门口,周正下车,看见秦筝站在路灯下,穿着军装,肩上的星徽在灯光下闪着光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周正走过去,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。
“顺路。”秦筝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,“张茂才贸易公司的报关单,我让人撬开他办公室保险柜拿的。”
周正接过,里面的单子上写着“建筑废料”,但重量明显不对。他抬头,看见秦筝的额角有块擦伤,像是刚打架了。
“怎么弄的?”他伸手想碰,又收了回来。
“拿文件的时候,跟保安打了一架。”秦筝笑了笑,“没事,他们不经打。”
周正把文件袋放进包里,突然想起什么,从车里拿出件外套递给她。
“晚上冷。”他说。
秦筝接过来,没穿,搭在胳膊上。两人站在路灯下,没说话,远处传来矿车驶过的声音,轰隆隆的,像是大地在喘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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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周去济南,我送你。”周正说,语气比白天肯定。
秦筝看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。
“林州的事,结束后,你回省里?”她问。
“可能吧。”周正望着矿区深处,“陆书记的意思,是让我回办公厅。”
秦筝“嗯”了一声,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周正,是枚子弹壳,磨得很光滑。
“任务纪念品。”她说,“保平安。”
周正接过来,放在手心,凉丝丝的。他握紧,感觉那点凉意顺着掌心,慢慢传到心里。
“回去吧。”他说,“路上小心。”
秦筝转身,走进黑暗里,军靴踩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,渐渐远了。周正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,才上车。
车里,他把子弹壳放进公文包,和那些文件放在一起。然后拿出手机,给陆青云的秘书发了条信息:“林州初步查明,涉及矿渣走私,牵扯省政协刘委员。相关证据已由省纪委封存。”
很快收到回复:“陆书记知道了。你在林州多待几天,处理好后续。回来后,到省委来一趟。”
周正放下手机,看着窗外掠过的黑暗,感觉左臂的伤口似乎不那么疼了。他知道,这场风暴才刚开始,但他不怕。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,身后有组织,身边有可以信任的人。
车往招待所开,远处的矿区灯火依旧,但周正觉得,那黑暗里,似乎已经有了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