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。
冯茜努力寻找着话题,从工作累不累到最近天气变化,试图融化父子间的坚冰。
然而,胡正只是“嗯”、“啊”地应着,目光似乎停留在新闻画面上;
胡锐则埋头吃饭,动作机械,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,仿佛吃的不是美味佳肴,而是完成任务。
父子二人像两块同极的磁铁,隔着饭桌散发出无形的排斥力。
冯茜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,最终也沉默下来,餐桌上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。
胡锐最先放下碗筷,说了一句“我吃好了”,起身便要离开餐厅。
“小锐。”胡正这才放下筷子,声音平稳地开口,“一会儿到书房来一下,我有些话要和你说。”
胡锐脚步顿了一下,没回头,只低低应了声:“知道了。”
书房里,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。
胡正示意胡锐在沙发上坐下,自己则走到茶海前,不紧不慢地开始烧水、温杯、洗茶。
水汽袅袅升起,茶香渐渐弥漫开来,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。
“最近工作还顺利吗?”胡正一边娴熟地冲泡着功夫茶,一边像是随意拉家常,“前段时间你们破获的那起连环杀人案,办得很干净利落,部里都点名表扬了。”
胡锐靠在沙发上,目光落在书柜里一排排厚重的书籍上,对父亲的夸赞没有任何反应,仿佛没听见。
胡正也不在意,将第一泡茶汤倒入茶海,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昨天,我接了个电话,是你国嗣叔叔打来的。”
胡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,但仍未开口。
“他想向你道个歉。”胡正抬眼看了儿子一下,继续说道,“他说,肯定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李兆斌,以前不小心得罪了你。现在李兆斌人已经死了,天大的误会也该解开了。话里话外的意思,是希望你……能对李家,高抬贵手。”
他将一杯澄澈的茶汤推到胡锐面前的茶几上。
胡锐闻言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充满讥诮的弧度:“呵,告状都告到您这儿来了?效率真高。难怪他们能在龙门镇,在云海,横行这么多年,果然是手眼通天。”
胡正听出了儿子话语中浓烈的讽刺意味,但他并未动怒。
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秉性,他再清楚不过。他端起自己的茶杯,轻轻吹了口气:“李国嗣的父亲,李茂勤老书记,当年在我最关键的时候,帮过我。没有老书记那一次伸手,我可能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。这份情,是事实。”
“所以呢?”胡锐终于转过头,直视着父亲,眼神锐利如刀,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,“叫我回来,就是要给我上一课,告诉我什么叫官官相护,什么叫人情大于法律?”
“你呀……”胡正轻轻叹了口气,放下茶杯,“就是太年轻,看待问题容易走极端,非黑即白,不懂得这个世界的复杂和灰色地带,缺乏一点包容性。”
“包容?”胡锐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,猛地提高了音量,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,“那些被李兆斌逼得家破人亡的人,谁去包容他们?那些被李家压迫、伤害的人呢,谁去包容他们?爸,您坐在省委大楼里,看到的都是报告和数据,您下去看过吗?听过他们的哭声吗?!”
他的胸膛微微起伏,情绪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