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是今日。
他所有维持的冷静,更是全部告罄。
陆平章边面不改色转着手中的佛珠,边说:“我知道厉尚书本事大,就算在贵州也能让杭公子吃香喝辣,但贵州那种地方,瘴气重,又蛮荒,杭公子这样身娇体贵的人,一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,生个病,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吧?”
这样明显的威胁,要是都听不出来,那指定是听到的那个人是个傻的。
“陆平章,你敢!”
“信义侯,你过分了。”
厉昊和厉晓君一前一后开了口。
“过分吗?”
陆平章冷笑一声:“那厉尚书觉得自己今日说的那些话不过分?”
“你既知你我都是聪明人,就该知道你说的那些话,我能信几成。”
厉昊变了脸。
他被陆平章看得一时没有说话。
他当然知道。
他也只是在赌。
赌对陆平章而言,重要的是什么。
像厉昊这样的人,自然本能以为一些好处就能粉饰太平。
别说那沈氏没出事。
就算真的出事,那也不过就是个女人。
陆平章若是不嫌弃,他可以给他百八十个女人好好伺候他,他想要什么样的,他都能替他找到。
可此时被陆平章这样看着,厉昊忽然有些不确定了。
只有厉晓君挣扎着要起来,一副要去跟陆平章拼命的样子。
可陆平章是谁?岂会容她近身?
都不需要赤阳上前呵斥阻止,一只茶盖就直接从半空飞掷到厉晓君的膝盖上。
“啊!”
厉晓君疼得脸色惨白,重新跪在了地上。
刚刚不肯服软的人,这会因为疼痛,已经直接趴在了地上。
“晓君!”
厉昊见妹妹这样,瞬间变了脸,担心地忙蹲身去看。
陆平章的力气,纵使只是一只茶盖,也被他用出了利刃的感觉。
“哥,疼,我疼。”厉晓君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,脸色已然彻底惨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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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没见血。
但厉昊看她这样,知道她这只膝盖骨怕是已经断了。
厉昊捏紧拳头。
他再也维持不了冷静,朝上座之人怒目而视。
“陆!平!章!”厉昊喊得咬牙切齿。
陆平章仍是先前那副平静的模样,闻言,也只是低垂眼眸:“尚书何必如此生气?对你而言,女人不就是随时可丢的衣裳吗?怎么,因为她跟你有血缘,所以不同一些?”
厉昊冷笑:“晓君是我的亲妹妹,岂是旁人能比!”
陆平章没有跟他在言语上继续争执下去。
“尚书刚才问我这样做,会不会让陛下不快,我知道尚书在想什么,不过在此之前,厉尚书还是先为自己考虑考虑吧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厉昊拧眉,总觉得陆平章还有后招等着他。
陆平章没说话,只是朝后伸手。
赤阳立刻呈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。
陆平章接过后,直接扔到了厉昊的面前。
厉昊看着他这个举动,脸色瞬间更为难看,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!
即便是当今陛下,对他也只有礼重的份!
他沉着脸,依旧怒视着陆平章。
陆平章与他对视,任他看着。
最后还是厉昊被地上的册子勾着想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,到底有什么对他不利的,不得不低头。
他沉着脸打开册子看起来,但越往下看,他的脸色就变得越糟糕。
这册子里都是他那位好外甥近些年干的好事。
当日杭天以强抢民女的罪责,被杖一百处以流放。
可这册子里的内容却不止是强抢民女,还有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人。
厉昊一直都知道他那位好外甥的手不干净,他妹妹也一样。
他家中子弟皆有文武之才,几个庶出的儿子如今都在军营,也都十分出色,可偏偏他这个嫡亲的外甥却是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废物点心,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算了,还生性好色。
这么多年被他糟蹋的女人不计其数。
厉昊知道。
他看不上这种人,但毕竟是外甥,又不是儿子,晓君又整日维护他,他稍微说几句就要跟他急赤白脸的,厉昊也就只能随他们去了。
要说这其中之事,厉昊一点都不知情,自然是不可能的。
厉晓君的本事再大,但要想瞒着杭震帮天儿收尾,就只能动用厉家的人。
厉昊以前也为此训过晓君和天儿。
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、亲外甥,他不可能不帮忙。
他以为这些事被遮掩得很好,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,其余就都是厉家的死士,他们自然不可能说什么。
就连上次天儿犯事都没被查出来,不知道陆平章这次是怎么找出这些罪证的?
厉昊看着里面罗列的一条条罪证,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。
握着册子的手在微微颤抖,厉昊耳旁的嗡鸣声变得很重很重,吵得他连厉晓君的喊疼声都顾不上了,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。
“尚书觉得,这册子要是交到陛下手上,陛下和百官会信你没出手吗?”
厉昊呼吸微滞,猛地抬起头。
“信义侯,这些事我都没做过!”他急着为自己辩解。
“可你知情。”陆平章看着他说。
厉昊张口想继续为自己辩解,但在陆平章这样的注视下,厉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。
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起来。
至少对厉昊而言是如此,呼吸声沉重地让心口都开始发滞了,来时信心满满的男人,此时却被说得哑口无言,再也不复之前的骄傲。
半晌。
他终是在陆平章的注视下低下头,声音也彻底哑了下去,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许多岁。
他喉咙发紧,声音艰涩:“侯爷……想让我怎么做?”
“冤有头债有主,厉尚书应该知道我要什么。”陆平章看着厉昊开口。
沉默片刻,陆平章又说:“我不想跟厉尚书作对。”
“厉尚书这些年的功绩,我和陛下都看在眼中,陛下也是真的想招揽尚书重用尚书和两位公子。”
“但尚书也知道我这人最护犊子,何况现在出事的还是我的妻子。”
“但凡我今日去得晚一些,我的妻子会遭遇什么,尚书难道不清楚?”
“你的妹妹对你而言重要,我的妻子对我而言一样重要。”
陆平章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。
厉昊也知道这事想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不可能了。
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拿着滚烫的罪证。
要是一个处理不好,那出事的就不止是晓君和天儿了,怕是杭家还有他们整个厉家都得跟着出事。
厉昊自然不想面临这样的结局!
厉晓君已经疼得昏过去了。
厉昊看了她一眼,狠狠闭上眼睛,半晌才睁开眼睛颤抖着声音说:“我知道了,我会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。”
“但我希望今日之事只有我们知晓,我不希望有人借此重伤厉家。”
他不能让厉家出事。
妹妹和外甥对他而言固然有血缘牵扯,但他毕竟是厉家的家主,要考虑的是整个厉家的未来。
陆平章没有直接答应,但也没拒绝,说得模棱两可。
“那就要看尚书准备怎么了结这件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