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笃定:
“是你...成了我后来活下去的...所有的希望和唯一的念想。是我在深渊里...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”
沈墨静静地听着,他自己的眼眶早已通红如血,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悄无声息地滑落。
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,然后用尽蛮力地揉搓、撕扯,传来一阵阵尖锐到令人窒息的、近乎实质的绞痛。
他从未敢想,自己年少时一个近乎本能的、微不足道的举动,竟然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中,投下了如此沉重、几乎足以定锚命运的巨石。
凌千雪伸出手,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指,轻轻覆盖住他那只依旧死死握着那枚糖块的手。
她仰着脸,泪水依旧奔流不止,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个几乎破碎的笑容,声音轻了下来,柔情的说道:
“你给我的糖...在最熬不下去的时候...觉得快要被黑暗彻底吞没的时候...我就拿出来...小心翼翼地...舔一下...”
“告诉自己...这个世界...还有那么一点点甜...还有那么一个人...曾经给过我光和温暖...让我必须...必须活下去...找到他...”
“...已经...被我吃掉一颗了...”
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,稳准狠的插在沈墨的心上。
痛,很痛,痛彻心扉。剧烈的疼痛和酸楚充斥了沈墨的内心,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。
他几乎能具象化地看到,在无数个绝望冰冷的夜晚,她是如何蜷缩在角落,像守护稀世珍宝般握着那枚廉价的糖果,依靠这微末的、几乎快要消失的“甜”和记忆中那个早已模糊的男孩背影,一次次挣扎着、血肉模糊地从绝望的深渊边缘爬回来...
他再也无法承受,反手用近乎痉挛的力度紧紧回握住她冰凉的手,另一只手臂则用尽全力地将她更深地、更紧地、几乎要揉碎一般地拥入怀中,仿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,彻底驱散她积攒了十二年的所有寒意、孤寂与创伤。
他低下头,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她微凉馨香的颈窝,滚烫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流,无声却汹涌地渗入她的衣领,烫得她微微一颤。
千言万语拥堵在撕裂般的喉咙口,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破碎的、浸满了无尽痛惜与自责的低喃:
“...对不起...对不起千雪...我...我不知道...我真的不知道...”
不知道你孤身一人寻找得如此艰难。
不知道你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独自前行。
不知道......
凌千雪在他令人窒息的怀抱里用力地摇头,泪水肆意地蹭在他的脖颈上,留下湿凉的痕迹:
“不...小墨...不要道歉...该说谢谢的是我...谢谢你...谢谢你还活着...谢谢你没有离开我...终于让我找到你了...”
两人在这间弥漫着霉味、象征着她不堪过去的、压抑破败的地下室里紧紧相拥,身体因哭泣而剧烈颤抖,泪水纵横交织,呼吸灼热缠绕,仿佛要将过去十二年的分离之痛、寻找之苦、绝望之寒,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宣泄、焚烧殆尽。
那枚融化又凝固、见证了一切苦难与微光的棒棒糖,依旧被紧紧握在两人汗湿而颤抖、紧密交叠的手中。
它是苦难的化石,是希望的残片,更是连接两颗被岁月分离、最终跨越漫长时光再次剧烈跳动在一起的心的,永恒的纽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