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低,他就真的只能带着工人们去喝西北风了。
现在看来,别说四千万,就算是白送,人家可能都看不上。
郭有江的眼神,彻底黯淡了下去。
他低下头,不敢再看秦轩,也不敢再看任何人。
黝黑的脸膛上,满是绝望。
就在这时,秦轩的手,伸向了那叠报价单的最后。
那两张写得密密麻麻,甚至还带着汗渍的纸。
属于叁义重工的报价单。
当秦轩拿起这两张纸的时候,整个会议室的气氛,似乎有了变化。
因为,这两张纸,和其他的都不一样。
其他的报价单,都是标准的一页纸,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厂房,设备,人员,最后是一个价格。
简洁,明了。
而郭有江的这两张纸,却像是一封信。
一封充满了血与泪的求救信。
秦轩的目光,第一次有了些停顿。
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快速扫过,而是从第一行开始,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。
“叁义重工现有技术工人三百一十二名,其中八级钳工三名,
七级焊工五名,六级车工十二名……他们都是厂里的宝贝,
跟着我干了半辈子,技术绝对过硬,只要有活干,他们能造出最好的零件。”
“厂房是老了点,但地基扎实,占地面积也够大,后面还有一块空地,随时可以扩建新车间。”
“我们的设备,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厂的新家伙,
但都是些皮实耐用的老伙计,保养得很好,精度也还在。
尤其是那台从毛熊国进口的十六米立式车床,现在全国都找不出几台了……”
郭有江用最朴实,最真诚的语言,在向秦轩介绍着自己的“家当”。
他写的不是资产清单。
他写的是感情,是希望,是叁义重工最后的尊严。
李建军和莫河也凑了过来,当他们看到纸上的内容时,神情都变得有些动容。
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。
他们最清楚,一个八级钳工,对于一个工厂来说,意味着什么。
那是真正的国宝级人才。
是可以用一把锉刀,将工件精度控制在千分之一毫米以内的神人。
而现在,这样的宝贝,却跟着一个濒临破产的工厂,连工资都发不出来。
秦轩的表情,依旧平静。
但他的手指,却在茶几上,轻轻敲击着。
一下,两下。
富有节奏。
他看得很慢,很仔细。
当他翻到第二页,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债务清单时,他的眉头,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。
欠银行贷款一百二十万。
欠供应商材料款七十五万。
欠缴税款三十万。
拖欠工人工资……
一笔笔,触目惊心。
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。
一个巨大的债务黑洞。
任何一个理智的商人,在看到这份清单的时候,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扔进碎纸机。
因为接手它,就意味着要背上超过两百万的巨额债务。
而这家工厂本身的价值,却微乎其微。
终于,秦轩的目光,落在了那两张纸的末尾。
那个被汗水浸染,字迹有些颤抖的数字上。
四十万。
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,看着角落里的郭有江。
他们终于明白,为什么郭有江的报价单有两页纸了。
第一页是资产。
第二页是负债。
他不是在报价。
他是在求人接盘。
他希望有人能出四十万,再加上替他还清那两百多万的债务,来买下他这个破烂工厂。
王厂长和李厂长对视一眼,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。
他们觉得郭有江简直是疯了,异想天开。
这种条件,谁会答应?
然而,秦轩的反应,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。
他没有把这两张纸放到左手边那叠“淘汰”的报价单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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