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土包,被积雪覆盖,在苍茫的山林中几乎难以辨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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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易年却准确地在林间寻到了它,仿佛这条路已经走过千百遍。
坟前立着一块粗糙的石碑,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:
孙大力之墓。
字迹并不工整,甚至有些笨拙,像是刻碑的人并不擅长此事,却仍固执地一刀一刀刻下。
坟头上的雪很厚,但边缘处却能看到被清理过的痕迹。
没有杂草,没有枯枝,甚至连落叶都被扫得干干净净。
显然,有人常来。
易年站在坟前,静静地看了一会儿。
他没有跪拜,没有上香,只是像当年一样,缓缓坐了下来,就坐在坟前的雪地上。
寒意立刻透过衣袍渗入皮肤,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。
"孙大哥,我来看你了…"
他的声音很轻,几乎被风声淹没。
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松枝偶尔被积雪压断的脆响。
月光透过树影,斑驳地洒在坟头上,映出一片凄冷的银白。
易年伸手,拂去碑上的积雪。
"三年了…"
低声说着,取出那坛酒,拍开泥封。
浓烈的酒香立刻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,带着一丝暖意。
"你最爱喝的烧刀子…"
易年仰头灌了一口,烈酒如火,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。
然后,他将酒缓缓倒在坟前。
酒液渗入积雪,发出轻微的"嗤嗤"声,很快消失不见,只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。
"赵勇那小子还是老样子,喝多了就嚷嚷着要杀敌…"
易年笑了笑,声音低沉,"小李子现在当了校尉,整天板着脸训新兵,装得挺像那么回事。"
"老张的头发全白了,背倒是挺得更直了…"
"胡塞是说不听了,还是那般…"
他说着这些琐事,语气平静,像是在和老友闲聊。
但每说一句,握着酒坛的手指就收紧一分,指节泛白。
风更大了,卷着雪粒打在脸上,生疼。
易年却浑然不觉,只是又灌了一口酒。
"当初你总说,等天下太平了,就回老家娶个媳妇,种几亩地…"
他的声音有些哑,"现在…天下还是不太平。"
说到这里,突然停住了。
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再也发不出声音。
雪,无声地落下。
坟头渐渐又被新雪覆盖,仿佛从未有人来过。
酒坛已经空了,歪倒在雪地里。
易年的睫毛上结了霜,呼出的白气在眼前缭绕,又很快消散。
坐在孙大力的坟前,背靠着粗糙的墓碑,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憨厚的汉子近一些。
雪,无声地落在肩头、发间,渐渐积了薄薄一层。
却没有拂去,只是任由寒意渗入骨髓。
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的,是孙大力最后的样子。
那是在黑风山的剿匪战中。
孙大力被捆在架子上,已经失去了气息。
那时的易年,还是个痴痴傻傻的少年,不懂什么叫离别。
只知道孙大力死了,他便要杀了所有人。
埋葬孙大力的那晚,他想起了自己是谁。
也想起了自己为何失忆,因为七夏的离去。
可命运仿佛一个残忍的玩笑。
七夏的死让他疯癫失忆,孙大力的死却又让他清醒过来。
如今,七夏复活了,活得好好的。
可孙大力却永远躺在了这里,再也不会拍着他的肩膀喊他"小傻子",再也不会偷偷把肉夹到他碗里…
"孙大哥,我遇上麻烦了…"
易年低声开口,声音沙哑。
寒风卷着雪沫,将他的话语吹散,但他知道,躺在地下的人一定能听见。
"无相生算计我,我中了他的计…"
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苦涩的笑,"师父…师父也不在了…"
"天下要乱了…"
易年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,"妖族蠢蠢欲动…"
顿了顿,继续说着,自言自语…
这些事,他从未对七夏提起过。
哪怕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,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。
但有些话,有些担子,他不想让她分担。
而此刻,面对这座孤坟,他却能毫无保留地倾诉。
因为有些话,只能说给有些人听。
孙大力或许不懂什么天下大势,不懂什么真武境界,但他懂易年。
不是作为北祁皇帝的易年,而是那个傻乎乎跟在他身后的"小傻子"。
"山下那些新兵蛋子,你看见了吗?"
易年指了指远处的新兵营,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。
他的声音低沉下来:
"我不知道他们中有几个能活过这场劫难…"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