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沟的夜晚,从未如此诡异。
往日里,这个时间山谷早已陷入沉寂,只有虫鸣和风声。
而今夜,所有人都毫无睡意,他们围在空地上,远远地看着那座正在上演神迹的炭窑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那道从窑壁小孔中喷出的火舌,已经稳定地燃烧了两个多时辰,非但没有熄灭的迹象,反而愈发旺盛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油和木醋的混合气味,呛人,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。
工匠们脸上的惊恐,已经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好奇。
他们交头接耳,用尽自己毕生的知识,也无法解释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现象。
“那喷出来的是什么?是山里的精怪吗?”一个年轻的工匠声音发颤。
“别胡说!”旁边的老师傅呵斥道:“我看,是李将军用了什么法术,把木头里的火魂给逼出来了!”
“火魂?”
“没错,不然烟怎么会自己着火?”
各种光怪陆离的猜测在人群中流传,李琼在他们眼中,已经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,变成了一个能呼风唤雨的方士。
刘老头没有参与讨论,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道火舌,又看看那个自始至终都守在炭窑边,不时调整一下风门,或者用湿泥修补一下裂缝的李琼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作为烧了一辈子炭的大师傅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绝不是什么法术。
窑内一定发生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变化。
李琼口中的控字,就像一根针,反复扎着他的认知。
他隐约感觉到,自己引以为傲的百年技艺,在这座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炭窑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和落后。
这种感觉,比直接输掉赌约,更让他难受。
李琼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。他的全部心神,都沉浸在这座炭窑上。
这不仅仅是一座窑,这是他工业体系的发动机。
通过对木煤气的回收和燃烧,不仅能精准控制窑内温度,实现高温干馏,还能极大地节约燃料,缩短周期。
这是跨越时代的技术碾压。
他时而用一根细长的铁棍,从观测孔伸进去,通过铁棍烧红的颜色来判断内部的温度。
时而又走到窑顶,用耳朵贴在窑壁上,倾听里面木材崩裂的声音。
他专注的神情,像一个正在雕琢绝世珍宝的艺术家,又像一个正在倾听孩子心跳的父亲。
周平和巴特尔一左一右,如同两尊门神,护卫在他身边。
“将军,您去歇会儿吧,这里我们盯着。”周平低声道。
“是啊将军,”巴特尔也劝道:“您都站了一天一夜了,铁打的人也受不了。这火看着挺精神的,应该跑不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李琼摇了摇头,眼睛依旧没有离开窑口:“现在是关键时期,从木材脱水到初步炭化,温度的提升必须平稳而持续。差一度,慢一分,都会影响最终的成色。
看着李琼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脸,巴特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他见过在战场上三天三夜不合眼的李琼,也见过在帅府通宵达旦处理军务的李琼。
他原以为那已经是极限,没想到为了烧一窑炭,他竟然也如此投入,仿佛在指挥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战。
这个人,到底是什么做的?
就在这时,山谷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一个负责守夜的工匠,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,脸上满是慌张。
“刘师傅,不好了,外面来了一群人!”
刘老头心里一惊,厉声问道:“什么人?是不是官兵?”
“不像,”那工匠喘着粗气:“他们都穿着黑衣,蒙着脸,拿着刀,鬼鬼祟祟的,看着不像好人,他们问我们是不是窝藏了李琼!”
“什么?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都炸了锅。
李琼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张家在并州根深蒂固,党羽众多。
张敬德虽然死了,但总有那么一些亡命之徒,想要报仇,或是想拿他的人头去邀功。
周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,手已经握住了刀柄:“将军,是冲着您来的。”
巴特尔也站了起来,活动了一下筋骨,发出一阵噼啪的爆响,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。
“来得正好,正好拿他们活动活动筋骨。就是不知道,这帮家伙的脖子,有没有草原上的狼硬。”
“有多少人?”李琼沉声问道。
“看着有四五十个,都带着兵器!”工匠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四五十个亡命徒,而自己这边,只有周平和巴特尔两个战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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