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辅说到这里,额角已渗出细汗。
他知道最关键的点到了,但下面的话,他实在不敢直说,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低,声音几不可闻:“故而纵观天下,能解长安之危、有足够兵力且战力强盛者,唯...唯...”
“唯”字后面的话卡在他的喉咙里,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大殿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半句话是什么。
唯今之计,能挽此天倾者,唯有雄踞山东、手握重兵的靖武王王长乐!
天下皆知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,可谁敢提?
宫中秘闻,前段时间两个小宫女只因私藏了靖武王的画像,陛下闻之盛怒,当即下令杖毙。
谁敢在陛下伤口上撒盐,提议去求王长乐?
景熙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却不死心,又点了几位重臣的名,包括兵部尚书,几位阁老。
人精们硬着头皮出列,说的话与首辅大同小异,无非是换个角度,再次强调朝廷无兵可派无将可用的窘境,随即将话题隐隐约约引向同一个方向。
天下虽大,但目前有能力有实力解决此危机的,似乎、大概、也许...只有山东那位了。
陛下,您看...?
欲言又止比直接说出来更让景熙帝难受。
这就好比所有人都知道解药在哪儿,却没人敢去拿,因为拿着解药的那个人,是皇帝最恨的人。
“你们!!!”
景熙帝手指颤抖,噎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。
众叛亲离啊...
朝堂之上,景熙帝尚可以天子之威强压众议,用雷霆手段堵住悠悠众口,拒绝向山东低头。
高墙深宫可以禁锢臣子的言论,又如何能压制住宫墙之外千万百姓心中野火般蔓延的恐慌与愤怒?
如何能堵得住滔滔民意民心?
长安陷落,匈奴铁骑兵锋直指朝歌,这等噩耗是堵不住的,很快在帝都的大街小巷迅速传开。
震惊过后,便是无休止的恐惧和日益发酵的愤怒。
大秦皇城已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恐慌蔓延,暗流汹涌。
茶楼酒肆中,再也听不到闲谈笑语了,谣言越来越离谱。
“听说了吗?匈奴人已经过了潼关了!快打到洛阳了!”
“我家远房表亲刚从西边逃难过来,说那边...惨啊!尸横遍野,十室九空!”
“朝廷到底在干什么?几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?难道要等匈奴人打到朝歌城下吗?”
粮价开始飞涨,各家米面铺前挤满了抢购的人群,争吵声哭喊声不绝于耳。
更有甚者变卖家产,暗中联系车马,准备举家东逃南迁。
连许多祖祖辈辈在朝歌生活的老住户都有了逃离的想法,故土难离,可谁不想活命?
淇县码头上但凡能通航的船只票价翻了几番仍一票难求。
普通百姓大多恐慌,城中的太学生,士子文人们则愤慨失望,他们聚集在学宫、书院,乃至街头发表演说,言辞激烈。
“国都沦陷,君王蒙尘!此乃千古未有之奇耻大辱!”
“朝廷衮衮诸公,食君之禄,却不分君之忧!为何至今按兵不动?难道要坐视胡虏铁蹄践踏我华夏山河吗?!”
“西都长安,乃祖宗陵寝所在,龙兴之地!岂能轻言放弃?朝廷究竟是何打算?莫非真要割地求和,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与蛮夷?!”
-->>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